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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君说生肖》成书之来龙去脉
作者:邸永君 日期:2014-03-24

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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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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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口

勒口

 

甲午马年(西历2014年)伊始,我所撰十二篇“说生肖”系列随笔由商务印书馆结集推出,定书名为《永君说生肖》,面对十二年心血之结晶,抚今追昔,颇多感慨。

生肖,或曰属相,就我中华儿女、炎黄子孙而言,堪称耳熟能详,人人关注。尤其是自己的属相,往往对其蕴意更加瞩目留心。本人生于夏历丁酉年四月初八(西历1957年5月7日),生肖为鸡,所以自幼对鸡,尤其是雄鸡情有独钟,引为同类,每每邂逅,必多看几眼。其“宁鸣而死,不默而生”的气质,锦袍红冠、昂首阔步之风神,一直影响激励着我,对我很早就养成敢于讲话、偏好逞能、口快心直、鲜于沉默的性格,发挥过重要作用。

自丁丑年(西历1997年)任职于社科院始,本人主要职事便是撰写文章,当然是以学术论文为主。我原本最喜古诗词,亦好写散文随笔,而当今之学术评价体系,除论文外,皆不算科研成果,致使不少学人无暇亦无意顾及学术论文之外的领域。我对此不以为然,一直在研究之余,不失所好,为多种报刊杂志投稿。且本人关注面广,题材之选取,多是兴趣所在,一旦文思涌出,便命笔为文,不计报酬多寡,只求寻觅知音。如此这般,日积月累,竟已发表各类文章计200余篇,得到不少读者谬爱,亦常为此而沾沾自喜,情致盎然。

尽管本人一向不吝惜笔墨,不节省脑仁,然将目光移至生肖文化领域,并坚持十有二载,却并非深思熟虑之举,而是偶然因素促成。我工作单位民族所离中央民大教授公寓甚近,所以尽管已经毕业,我仍不时去导师王锺翰先生家中拜望并请教,而得益最多的领域就是撰文之法。2001年底前后,锺翰先生曾与我谈道:“欲思文章精美耐读,适当引入骈文因素,应是妙法。曩日燕园问学期间,邓文如师曾命我向张孟劬尔田先生求教骈文写作之法。孟劬先生颇擅四六,且诲人不倦,使我笔力大进,得益良多。你有拽文之好,若能在此方面多用心思,必会有所收获。当然,正宗骈文作起来费力,若功力不逮,极易搞成不伦不类,招‘画虎不成反类犬’之讥;我只是建议你将其节奏感强,用词考究、对仗工稳、行文顺畅等特点引入文章即可,而非严格按照四六句式而作茧自缚、亦步亦趋。且务必注意篇幅不宜过长,长则难以凝炼,反而不美。写作题材亦很重要,以不美之物为题材,则万难写出妙曼之文也。”寥寥数语,令我茅塞顿开;且深以为然,频频点头称是。

我过去亦甚喜骈文杰作,尤其是初唐王勃所撰《滕王阁序》,每每诵之,辄拍案叫绝,心仪神往。虽偶有效颦之念,终因自忖才情不及而放弃。此番幸得点化,不禁手头发痒。便思写上几篇习作,请锺翰师指点。转眼壬午马年春节将至,又得《院报》副刊编辑杲文川兄约稿之命,为《春节专版》撰写生肖随笔一篇,题材为马。我当时就想到,马形象高大,姿仪优雅,是撰写美文之难得题材,故而立即应允,并按锺翰先生指点,以起、承、转、合之顺序安排文章结构,适当融入骈文因素,且字斟句酌,尽量压缩篇幅,遣词炼句,逐字敲打,撰就《马年说马》一文,约3000言。真可谓绞尽脑汁,索遍枯肠,冥思苦想,不遗余力。文中有两段融入骈文因素之段落,分别安置于第二段与倒数第四段。旨在形成两座高峰。其一曰:

在征战的沙场前,它们曾流淌过热血;颠簸的道路中,它们曾抛洒过汗水;广阔的草原上,回荡着它们的嘶鸣;静静的小溪边,映照着它们的身影。它们是勇武与忠诚的代表,是阳刚与力量的化身。无数文人墨客,曾为其吟诗作赋,画影图形;多少豪杰武士,曾与之相依为命,情同兄弟。这是马曾经拥有过的辉煌、难以忘怀之荣耀。

其二曰:

马之俊美,在形体而不在面容。其腿长体健,肌肉发达,鬃毛如瀑,长尾飘洒。行则悠然自得,志酬意满;奔则四蹄腾空,绝尘而去。草原之上,万马竞跃,诚生命洪流之起伏;沙场之中,千骥嘶鸣,真冲天豪气之跌宕。骏马不得英雄,则枉度此生,有老死荒野之悲;而英雄不得骏马,则孑然无助,罹形影相吊之苦。故而爱声色还是爱骏马,乃传统社会中是否真正英雄之重要标志。

文章刊出,好评不断。锺翰先生亦曾给予肯定,但仍觉行文不够流畅,骈文笔法运用尚欠火候,不够娴熟;并建议今后可继续探索,切不可一曝十寒,浅尝辄止。当年5月,此文便被江苏省选为高考语文模拟试题阅读范文,从而大大激励了我撰写生肖散文之兴趣与信心。于是,好讲大话、忘乎所以之积习再次发作,当时简直是鬼使神差,我竟当众口出大言,公开声称:《院报春节专版》生肖主旨散文,乃为我而设,此地是为我所留,只要我在,别人休想染指。当时深感豪迈,过后难免心中打鼓。社科院名士如云,高手林立;十二年悠悠岁月,变数不可预知,一旦牛皮吹破,有何脸面见人?然一言出口,驷马难追。只能将此事当作本人头等大事,编辑是否采用,非我可控,而我却必写无疑。简直是杨白劳过年,想躲债却无处藏身。别无选择,唯有倾尽全力,以践前言。

自那时起,我便诚惶诚恐,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严肃认真,解数用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自壬午马(2002)年至去年即癸巳蛇(2013)年春节发表我所撰《蛇年说蛇》止,我为《院报》(此间从《中国社会科学院院报》更名为《中国社会科学院报》,复更名为《中国社会科学报》)每年撰写并发表《说生肖》一篇之宏愿,业已实现,方有如释重负之感。伴随着这一过程,此系列随笔之影响日益扩大,转载率不断提高。尤其是最近几年,每年转载之报刊杂志多在五六家以上。其中包括美国出版发行的中文报纸《中国日报》之副刊《南加知青》、香港杂志《国学新视野》、国内流行期刊《海内与海外》等。尤其是去年,《光明日报》春节专版以《蛇的文化解读》之标题,登载我的蛇年主旨随笔,这是我从未奢望之事。

回首往事,不禁唏嘘。慨叹日月如梭,人生苦短之余,亦为当年牛皮未被吹破而深感庆幸。“说生肖”系列随笔,连续十二载,通贯历“三朝”(编辑团队整体已更换三批),风格划一,未曾中断。在已习惯于朝令夕改、标准瞬息万变、做事虎头蛇尾、大多有始无终的当今时日,尚能如此,实属不易。作者与编辑双方之努力与互信,缺一不可,尤其是编辑之眼光与境界,更堪称道。

如此整齐划一之系列随笔,结集势在必然。当2008年中华书局为我结集出版《品物记》之后,我已将目光移至商务印书馆。我曾对翰林张元济先生做过专门研究,因而总觉与张太史所创书馆自有善缘。并期待着有朝一日,能有一部著述由商务推出。或许是上苍有意安排。前年,因本人恩师之一、民族所老所长照那斯图先生之哲嗣佟兴安兄引介,我得以与商务印书馆副总编辑李平兄、总编室主任刘祚臣兄、编辑颜廷真兄相识并成莫逆之友。诸兄以君子之交、文字之谊,特约稿于我。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于是便将上述十二篇系列随笔整理成集,匆匆奉上,以期付梓。

唐诗有云:“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徜徉于上一个马年门前之情景宛如昨日,而转瞬竟已十有二年。在此过程中,曾对我恩重如山、耳提面命的导师王锺翰先生,已驾鹤西去,魂归道山;曾诚邀我撰写《说生肖》随笔、并引为人生知己的杲文川兄,已年过六旬、退休数年。一代新人换旧人,满目皆是青春脸。有道是一番相见一番老,怎奈得惆怅情何堪。

随着传统文化热的兴起,国人对生肖文化的重视程度也与日俱增,各种出版物和文章层出不穷,几令人目不暇接。这是文化自觉自信的必然产物,是学术繁荣的具体体现。我为能参与其中、力尽绵薄而聊感安慰,不禁陶然。

当今一大趋势,是书越印越厚,文章越写越长,且愈演愈烈,难以逆转。此现象应是学术研究不断深化的具体体现,无可厚非。但我依然铭记并遵循吾师锺翰先生之告诫,不用乖僻之字,不引艰涩之典,不坠无谓之谈,不惜文章小短。且为报纸供稿,不宜过长,故而其中篇幅最长之龙文与虎文,亦不过五六千字;而马文与蛇文,仅不及三千字而已。当长则长,当短则短。

浓缩之物,方为精华,凝练之文,才有神品。十二篇中,自认为最为精彩者,非马文莫属。其他十一篇,尽管也尽了最大努力,但仍不能令自己满意,水平参差不齐,甚至难免有续貂之作。世间万事,一利必有一弊。尽管本人初衷想保持风格划一,却似乎搞成千篇一律;本希望能面面俱到,却最终导致蜻蜓点水。十二年间,时事纷纭,白云苍狗,心境也一直荡漾起伏,上下波动,明黯交替,阴晴流转。这种情绪上的变化,也会影响到文章的语感笔势,造成文章总体水准差异明显。

《韩非子·外储说》中有这样一则故事:客有为齐王画者,齐王问曰:“画孰最难者?”曰:“犬马最难。”“孰最易者?”曰:“鬼魅最易。夫犬马,人所知也,旦暮罄于前,不可类之,故难。鬼魅,无形者,不罄于前,故易之也。”其实何止作画,作文亦然。十二生肖人人皆有,人人关注,且流布数千载,蕴涵无穷尽,限于文章篇幅及本人识见,其中舛误在所难免,实难展其神采光华于万一。古语云“羊羹虽美,众口难调”,更何况清汤寡水欤?。我已有接受批评的心理准备,并欢迎方家同道正之。

此时此刻,贺岁电影《没完没了》中那首动人的主题歌,又在耳边响起:

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巳蛇、午马、未羊、申猴、酉鸡、戌狗、亥猪,十二个生肖十二年。十二年本是一个循环。人与人没完没了的恨与爱,天与地没完没了的暑和寒。没完没了的喜怒哀乐;没完没了的苦辣酸甜。没完没了的春夏秋冬;没完没了的刮风下雨和雷电。没完没了的辞旧岁,没完没了的迎新年,十二年又一个循环。

的的确确,伴随着循环往复,我们都在无可奈何中老去,江郎才尽,激情消泯,步履蹒跚,华发苍颜;而“十二属神”却生生不息,代代相传,青春永驻,风月无边。在新的马年到来之际,心中闪现着骏马的英姿,耳边回荡着骐骥之嘶鸣,但我却无力再唱响献给英雄的颂歌、无心再谱写奉与豪杰之礼赞。我决定,与《说生肖》系列说声再见,就此封笔。切望能有后来者接此题材,继续创作,立足新高度、采用新视角,获取新资料,形成新风格,将我们熟知的各位生肖偶像的无穷魅力,展示于世人面前。

这便是《永君说生肖》成书之来龙去脉,有幸借此文川吾兄编纂《社科院故事》之际,将内心真实感受与诸位同道分享,竟无暇虑及所言之无文,识见之疏浅也。                                             

 

甲午年仲春于京华

 

永君按:此文乃应约而作。杲文川兄正努力推出我院同人述往文集,暂定书名为《社科院故事》,特约稿于我,恰逢拙作《永君说生肖》由商务印书馆推出,故将自序与后记加以整合而成此篇,聊以应文川兄约稿之雅命焉。

文章来源:邸永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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