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在青藏高原当过兵，我们连队的营房就在通天河畔。碧绿的草原，巍峨的群山，清澈的河水，湛蓝的天空，辽阔美丽的高原风光给我留下了非常美好的印象,以至37年后的今天，我仍不时怀念在高原当兵时的愉快生活，不时关注青海玉树、果洛两个藏族自治州的变迁。
    2004年春天，从报上看到的两条新闻，引起了我的极大不安。
    一条是，青海省果洛藏族自治州玛多县的鄂陵湖断流。玛多是“黄河上游”的意思，它是黄河的发源地，所以又叫千里黄河第一县，我曾六次路过该县。它位于巴颜喀拉山的北麓，平均海拔近五千米。玛多县又称千湖之县。俗话说山有多高，水就有多高，在那么高的地方竟然有扎陵湖和鄂陵湖两个非常大的湖泊，扎陵湖526平方公里，鄂陵湖628平方公里。我国五大淡水湖之一的巢湖面积820平方公里，这两个紧挨在一起的湖泊加起来面积大大超过巢湖，况且，附近还有4075个大小湖泊，俗称星宿海，当地牧民把这些湖泊形象的比喻成漫天的繁星。可是现在，玛多县面积大于0.06平方公里的湖泊仅剩261个。蓄水量为107亿的鄂陵湖居然断流了。这里一断流，扎陵湖的水位就会下降。如果扎陵湖的水位下降了，黄河就会在源头出现断流。这不是我在危言耸听，是玛多县的一个副县长对记者说的。
    另一条新闻是说青海玉树和果洛这两个藏族自治州的草原退化，草地大面积沙漠化。长江、黄河、澜沧江这三条江的源头就在这两个藏族自治州，目前这两个州境内属于中度以上退化的天然草原面积已达1.5亿亩，占两州可利用草原面积的六成以上，天然草原产草量比上世纪80年代平均下降了一半以上。由于草原退化速度加快，现在玉树、果洛两州的草原沙漠化面积已达3397万亩。随着三江源地区草原退化，近年来这一地区每年输入长江（通天河）的泥沙量已高达950万吨，而且输入量呈逐年增加之势。看到这条新闻，我不禁想起2002年我在云南长江第一湾和虎跳峡看到的金沙江滚滚黄水的情景。金沙江可是长江的上游啊。长江水为什么在上游就变黄了。当时我特别纳闷，看来这条新闻揭示的的确是事实。
    为什么会出现河水断流，江水变黄的现象呢？这两年来，我经常关注玉树、果洛情况的有关报道。从报道和文章中得知：是天灾和人祸共同作用的结果。
    据青海省气象局介绍，在全球变暖的背景下，三江源地区气候出现干旱化趋势。近40年来，三江源地区平均气温以每10年0.25℃的速率上升，增幅高于全国平均水平4倍至7倍，年降水量在以每10年2.81毫米的速率减少，而年蒸发量却在以每10年5.8毫米的速率增加。卫星遥感监测表明，1990年至2000年10年间，阿尼玛卿山冰川面积退缩了32平方公里。面积约300平方公里的西金鸟兰湖目前已分隔为5个子湖。扎陵湖、鄂陵湖40年来平均水位下降了2米多，黄河上游年平均流量自1961年以来，正以每10年45.3立方米/秒的速率减少。由此可见，气候干旱是重要原因。气温升高、降水减少，蒸发量大，导致雪线上升，冰川退化、水位下降、草原退化。
    另外一个属于天灾的原因是鼠害。草原上有一种地老鼠，当地藏民管它叫哈拉。老鼠在草皮上打洞，专吃草根。我当兵时在草原上见过，但那时并不多。现在玉树有的地方，平均一平方米的草皮就有一个老鼠洞。整个玉树州平均每公顷草皮上有1624个老鼠洞，鼠害面积占到可利用草场的28%。老鼠的泛滥直接导致了草原的沙漠化。
    第二方面的原因是人祸。偷猎盗伐，过度放牧，乱采乱挖，一发不可收拾。
    先说挖虫草。冬虫夏草是一种名贵药材，冬天变成虫，夏天变成草，叶子长出地面一寸多，窄窄的、绿绿的，眼神不好还看不见，必须蹲在地上仔细瞧。瞧准了，然后用小镐刨一下。网上有人宣传，冬虫夏草，玉树最好。于是，青海、新疆、四川，好多省份的人都来了。2003年5、6月份，到玉树挖药材的就超过20万人。每挖一条虫草，草甸子上就会留下一个9厘米深的坑。
    二说挖沙金。怎么挖？据说先把草皮翻过来，在草根和沙土层中寻找。我一直不明白沙金为什么会藏在草皮里。2006年9月上期《百科知识》杂志中有一则消息，说细菌能在野外的土壤中制造黄金。“有一种细菌“吞噬”土壤中具有毒性的黄金复合物，然后吐出纯金。”也许这是草皮底下有沙金的原因吧。乱采沙金的报道中说：大片草地被翻了个底朝天，光玉树州的曲麻莱县沙金过采区就有75万亩。这是造成当地水土流失、草原植被破坏的关键因素。这些被破坏了的植被要想恢复，不知猴年马月了。
    三说违禁偷猎。到三江源头盗猎藏羚羊的事，大家都有耳闻，玉树州治多县还出了一个反盗猎的英雄索南多杰。这事不用说了。除了藏羚羊外，玉树地区还有不少珍贵的动物。比如麝、肚子下面有麝香，很值钱的。还有鹿、雪豹、雪鸡、山鹰、秃鹫等。现在这些动物也很少见了，个别物种濒临灭绝。老鼠的天敌是老鹰、秃鹫，随着高原雄鹰的急剧减少，鼠害自然会猖獗起来。
    四说乱砍乱伐。玉树州的囊谦县是澜沧江源头地区，气候温暖湿润，有茂密的原始森林。不说专门来砍树的人，仅20万个挖虫草的人造成的破坏也触目惊心。以平均每人50条计算，20万采挖者，就算一半人认真地挖，一天下来也得500万个坑。这20万人还得点火做饭，高原上可以烧牛粪，但牛粪哪有那么多，只好砍柴。个别人砍没事，人多就不行了，20万人一天就会破坏林地20公顷左右。
    五说过度放牧。高原植被很脆弱，草长不高，见不到风吹草低现牛羊的画面。过去牧民为保护草场，都是流动放牧，今年在这片草场，明年挪到那片草场。八十年代有几年不是这样，其他地方的人都可以来。短短几年就使草原巨变，比如不足1万人的玛多县，牧畜总数就达到79万头。牛啊，羊啊，大家一起啃，越啃草越短，大片草原只剩下贴着地面的草根了。
    总之，是天灾、人祸的共同作用，造成了近年来玉树、果洛这三江源头如此严重的生态危机。再也不能让这种问题继续下去了，保护生态环境，刻不容缓。所以，我特别赞成党中央提出的科学发展观。
    那么，在环境问题上怎么落实科学发展观呢？
    我认为最重要的是以下两点：第一，做重大决策，一定要顾及长远利益，要考虑到是否可持续发展。这里，玛多县就是一个沉痛的教训。1980年到1983年，玛多县一跃成为全国牧区首富县。怎么迅速致富的？不象内地农村办工厂，象大邱庄、华西村那样，而是只要交一定的钱，谁都可以前来放牧、挖沙金，挖虫草。结果怎么样呢？迅速至富，然后仅仅20年，现在成为全国十大贫困县之一，有人称之为现代“楼兰”。该县现在牧民放牧缺草场，城镇居民吃水难、用电难，都在考虑生态移民的问题了。为了眼前一点利益，疯子一样的盲目开发，仅仅20年，报应就到来了。所以，人不能太自私，不能只顾自己，不顾后代子孙；不能只顾眼前利益，不顾长远利益，必须切实提高思想道德水平和精神文明的水平，为千秋万代着想。
    第二，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要有决心和恒心，世世代代不动摇。其实，科学发展观并不神秘，它是我国优秀传统文化的继承和发展。我们的先人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嘲笑过涸泽而渔的人。蛮荒时代就有大禹治水，女娲补天，后羿射日等造福人民事迹的传说。老百姓都懂得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道理。问题是建国以来，受急于求成急于发展，超英赶美等好大喜功念头的支配，忘记了起码的生产常识和客观规律。我们既然有过1958年大跃进和近些年因单纯追求国民生产总值造成自然环境巨大破坏的教训，就再也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痛了。
    目前，党中央已经采取坚决措施保护三江源，据说投资75亿人民币，搞生态移民、禁挖禁猎等等。我衷心地希望，玉树、果洛州境内的三江源地区的生态环境能够回到八十年代以前的水平。
                

                                           2006.9.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