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类学民族学研究会领导接见俄罗斯人类学与民族学研究所所长季什科夫并与其进行会谈
黄司与季什科夫
中方与季什科夫合影
2011年1月10日,中国人类学民族学研究会的领导和学者与俄罗斯人类学与民族学研究所所长季什科夫共在北京进行了会谈。现将情况汇报如下:
中国人类学与民族学研究会的与会人员有:黄忠彩秘书长、杨圣敏副会长、张继焦副秘书长、中央民族大学丁宏教授、人民大学刘谦副教授、中国社科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助理研究员吴乔、张小敏。俄方人员有俄罗斯人类学与民族学研究所所长季什科夫,他的博士生奥丽娅。中央民族大学的博士担任主要翻译。午宴设在齐鲁经典酒家,从12点到14点20,宾主进行了近两个半小时的进餐和会谈。
一、季什科夫个人情况
季什科夫今年68岁,俄罗斯族。这是他第一次来中国。他曾在莫斯科大学历史系学习并获博士学位。于上世纪七十年代获美国方面的基金资助,到北美进行田野工作,对印第安人进行调查。早期做过澳大利亚和加拿大的研究。在91年苏联解体后,受叶利钦之托,季什科夫出任俄罗斯第一届联邦政府民族事务委员会主任,另外,季什科夫还在全国性的非政府组织“联邦公民社会部”担任过两任部长。他多年来一直担任俄罗斯科学院人类学与民族学研究所所长这个学术职务,至今仍在任上。他著作等身,已有400多篇(部)著述,其中很多被翻译成多国文字。黄忠彩秘书长说,他拜读了季什科夫的《苏联及其解体后的族性、民族主义及冲突——炽热的头脑》(简称《后苏联时代的民族冲突》,姜德顺译, 2009年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出版)汉文版,这本著作在中国学界有较大反响。并表示要送一本此书的中文版给季什科夫。季什科夫也说要将自己的部分书籍通过邮寄的方式赠送给中国社科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和中央民大。季什科夫表示,他年届七十,正在编写一本书,介绍自己的所有著作。他也希望这本书能够译成中文。
二、俄国人类学民族学学术社团的情况和中俄学术交流意向
在与黄忠彩秘书长的交谈中,季什科夫的介绍说,俄罗斯于1991年成立“俄罗斯人类学民族学会”。这个组织每两年召开一次大会,往年大会有约700人参加。今年7月大约2-4日第九届大会将在彼得热沃斯加(音译城市名)召开。受场馆所限,此次大会预计有450人参加。除俄罗斯本国的学者外,通常会有10-15名外国学者受邀参加。例如,会邀请哈萨克斯坦、亚美尼亚、格鲁吉亚、波罗的海三国、塞尔维亚、黑山、德国社会人类学会的学者。季什科夫邀请中国学者参加今年的大会。他希望有3-4名中国学者参加,并说组织方可为中国学者免除注册费并承担落地费用。在开幕式上可为中国学者安排一个主旨演讲。季什科夫称,前苏联时代有很多俄国老学者有深厚的中国学研究功底,甚至有不少学者专门研究过中国的民族问题。例如切伯克萨罗夫、伊茨、亚历山大.列什多夫等人。现在的年轻学者如自己的博士生也开始重新关注中国。但从苏联解体到现在,中间有二十年的研究断层。黄忠彩秘书长表示同意,并称中国对俄罗斯的研究也有类似情况。季什科夫说,可以在中国学者参加今年俄罗斯人类学民族学会大会的时候,为中俄两国学者安排一次专门的交流活动。双方学者都认为,将来中俄两国人类学者有合作的可能,比如可以合作开展对远东地区某些土著群体的调查研究。黄忠彩秘书长对季什科夫的邀请表示高兴,并责成研究会的副秘书长张继焦研究员和中央民族大学民族学社会学院副院长丁宏教授负责此事的沟通和联络。
三、俄罗斯当前的民族问题与民族政策
季什科夫回答了黄忠彩秘书长关于俄罗斯民族事务机构的设置情况等问题。他介绍说,俄罗斯现在联邦政府中没有相当于中国的国家民委的机构。他说,前苏联曾经设立过这个机构,1929年斯大林时代的时候撤销了。1992年苏联解体叶利钦上台后又成立了民族事务部,并请季什科夫担任首届部长,还兼任民族政策委员会主席。他同时也保留着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所长的学术职务。这样身兼两职工作了7个月,备感艰难。因为政府身份要求统一声音,与学者追求的多样化声音相左,让他坚决选择了后者,辞去了政府中的职务。此后这个机构又存在了5届,后于2001年撤销。当中方学者问及原因时,季什科夫半开玩笑地解释说,因为“没有民族事务部,就没有民族问题”,民族事务部的存在会强化民族意识和民族差别,助长民族问题。他说,现在又有些人提出要恢复这个政府部门,尤其是某些少数民族的政客。例如去年12月在莫斯科发生了大规模的针对高加索等地外来移民的抗议游行,政府中有人据此提出有必要重设管理民族事务的机构。但梅德韦杰夫总统对媒体表态说不会重设此部。他解释说,俄国政府不希望将民族问题放到联邦这个最高层面来处理,而认为应该由各民族地区,如各加盟共和国自行解决。地方政府都有专人负责民族事务。他说,俄罗斯现在民族政策的基本原则是:如果某个民族聚居在一地,就让他们成立自治共和国。如果分散居住,就不成立共和国,而是让他们享受少数民族的优惠政策。俄罗斯联邦现在有82个实体,其中有21个民族自治共和国。它们在联邦宪法的框架内,有自己的宪法、法律、议会,享有很大的自治权。当中方学者问到季什科夫自己的看法时,他说,如果在联邦政府中成立民族事务部,那么这个机构一定不要庞大,否则自己就会把自己拖垮掉。另外他也说,在俄国现在的上议院(由各区各族体选出)和下议院(即国家杜马,由各政党选出的)都有专设的处理民族事务的机构。
在与黄忠彩秘书长的交谈中,季什科夫说俄罗斯学界和政界现在已不再认同斯大林的四条划分民族的标准。他分条阐述了不适用的原因,如共同的地域、共同的文化、共同的语言和共同的心理特征都随着当今社会经济发展而融合销蚀了边界无法区分。民族之间的心理差别不如不同群体之间的差异大。季什科夫说,俄罗斯现在对民族的划分是比较灵活的。民族的数量在中国是不改变的,但现在俄罗斯他们并不认为民族身份是固定不变的。对民族身份的划分更看重的是自我认同。例如一个人在人口普查中可以报两个民族。某些激进分子可能根据认同感而创建新的民族。某个大的民族中,部分人为了享受更多的国家优惠政策,也可能划分出更小的民族。季什科夫说,中俄两国的民族状况有很多相似性。例如俄国俄罗斯人占总人口的80%,而在中国,汉族人占90%左右。他预料中国很快可能也会面临与俄罗斯类似的民族问题,因为城市化、族际通婚等现象的盛行,族群边界互相渗透和融合。在原来的民族中间,会产生新的民族认同。季什科夫认为中国的政府和学界也会逐步从现在简单划一的强硬立场上让步,变化到承认民族的复杂性和自我认同重要性的位置上。当中方人员说中国的少数民族虽然在总人口中占的比例比俄罗斯小,但影响却很大,比如历史上满族和蒙古族等都曾经统治过中国。季什科夫说,俄国的少数民族也有很久远的影响。比如鞑靼人统治俄罗斯很长时间,所以几乎每个俄罗斯人都有鞑靼人的血液在里面。再比如高加索有自己的语言,有自己的政治家,影响较大,车臣的两次战争,亚美尼亚人口增多,很多少数民族移民到俄罗斯,有聚居的社区,等等。这些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俄国虽然没有国家民委,也不再使用“少数民族”这个词汇,但俄罗斯当前“民族政治”,或曰“民族性的政治”、“民族政策”的概念仍然适用。季什科夫说,这个概念还是他在1992年提出来的,当时民族问题还不是那么显著。现在俄罗斯有移民问题、分裂势力问题、恐怖主义问题,有光头党这样的极端民族主义分子。而且现在俄罗斯还有一个大民族认同的问题,即:缺乏对“俄罗斯人”的认同。
四、关于俄罗斯人类学与民族学研究所及学科划分的一些观点
俄罗斯人类学与民族学研究所原有200多人,现有140多人,人数减少了,但工资有提高。但黄忠彩秘书长询问其职能时,季什科夫说,研究所除了学术研究和工作,也为政府部门提供咨询,且为政府服务是不给钱的,他认为这是他们的职责之一。例如联邦政府的各个部都可能委托人类学民族学研究所做课题。今年文化部刚刚委托他们做了一个关于如何帮助传承民族文化遗产的课题。另外他们还参与制定法律,例如2001年和2004年他们所都提出了与北方原著民相关的法律方案。研究所还承担帮助社会组织的工作。研究所还承担替弱势的少数族群对政府提出诉求的工作。季什科夫自己就是一个少数族群的积极代言人。关于“人类学”、“民族学”、“社会文化人类学”这三个学科的划分,季什科夫说,今天在俄国这三个学科是一回事。三个词基本是同义词。只是其中“民族学”更偏重于对民族问题的关注。人类学可以划分为不同的学科方向,如都市人类学,考古人类学,历史人类学等等。人类学研究社会中的文化特质,如网络社会,科层制;如对跨国人群的研究,“他们的故乡是在机场附近”;以及不同民族在对待台风到来时,不同的内心反应,行为,以及应急措施都不相同,这些都是人类学的研究内容。
季什科夫感谢中方的款待,他很有感情地提到一个更年长的前辈,92岁高龄的谢尔盖.季亨斯基。他是1949年首届苏联驻中国大使,曾任毛泽东的俄文翻译。他提到,在毛泽东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第二天,10月2日,苏联政府即宣布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决定与中国建立外交关系,成为第一个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外国政府。谢尔盖老人对季什科夫说,如果你不去中国,我们的友谊就算完了。他很高兴这次的北京之行代老前辈完成了这个心愿。